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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拿仲明所生长的于桓邑举例,昭王十五年,王师于西戎谷地大败诸戎联军,诸戎君长尽皆降伏,遂设立于桓邑,“桓”者,辟土服远之意,可见当昭王得知王师得胜,一举控制西戎时是多么激动欢喜。此战后,以愿意留守的有功将士为驻军骨干,又从内地迁去十余万百姓开垦田亩,不过数年,正儿八经的大虞朝西北采邑便成形了。仲明的祖父就是那时候随军征战有功在于桓封了小军爵,一家老小接到了当地,累世为驻边军卒。昭王崩殂后的几年,其余威尚在,边疆尚且安宁,于桓的百姓与西戎人打打停停又互通有无,逐渐相互交融杂处,迁居于桓之人变得武勇好斗,处事直接不绕弯;西戎几个较亲近的部落子弟也学起了虞朝雅言,甚至学堂里也有辫发索头的戎人子弟与虞人子弟一道诵读文书的情况。阿耶木便是仲明在邑城学堂认识的伙伴,他出自与虞人关系较好的乌连氏部落,家中长兄将继承父亲的衣钵与家产,故父亲把他送到邑学中学习,期望其在邑城中谋取立身之资。

可自二十年前起,虞朝国势变得越加紊乱,被赶到东南的前朝王室子姓州氏——后被分化册封的诸洲氏公侯悍然举兵叛乱,前往平乱的两路王师竟先后全军覆没,一时间国都震惊。虽然后面王子成率军出征,一举击溃叛军,稳住了东南局势,但也仅能做到使叛军臣服,重新接受朝廷册封,缴纳贡赋,王朝颓势可见一斑。

自此以后,治下诸侯拖延、瞒报贡赋屡见不鲜,虽然都不敢明目张胆,但王朝的根基无疑已经开始松动,无数虫豸攀附其上,加速蚕食枝干,直到大厦将倾的那一刻。

及至十年前,先王驾崩,按宗法制,继位者本该由长王子光即位,然则在数位公侯支持下,王子成悍然发动兵变,国都震荡,驻京御林军内战月余,最终王子成兵变成功,坐上了王座,而王子光则率亲近之臣向北流亡。亦不知是不是报应不爽,自那时起,北方胡人屡屡南下,侵扰边地,有人说使王子光投奔了北方胡人部落,并告诉了他们虞朝虚实,也有人说王子光带去的千人在草原上没挨过天灾人祸,沦为胡人部落的俘虏,更有甚者说王子光摒弃了姓名,争霸草原成为一方可汗,裹挟草原胡人南下报复,流言真真假假实难辨之。

而在边陲的于桓邑,人们对于国势的强弱的感知就是,原本臣服的西戎部落变得有些不老实了,亲近的几个部落还好,而那些原本因战败元气大伤不得不臣服的部落开始变得咄咄逼人,常常与虞人发生冲突,甚至举兵对峙、攻杀。到了一年前局势突然升级,与虞人不睦的戎人部族竟然与胡人勾结上,大军对峙时,胡人绕后突袭,王师大败,不得不采取守势。上个月,在得不到内地支援的情况下,亲近部落迫于压力保持了中立,停止了对于桓的支持,独木难支的驻军作战不利,几乎覆灭,二十万百姓沦落胡尘,一百多军卒子弟不得已结阵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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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明!前方两条岔路,走哪边啊?”阿耶木紧张问道。

仲明一看,凭着往年经历认出,一条是往来重镇甘陇城的道路,另一条则通向一片未知的山区。

“甘陇城太远了,胡人一人双马,这样下去我们到不了甘陇城便会被吃干抹净,向左!”

说着,仲明一拉缰绳向左边道路疾驰而去,少年们有了主心骨,纷纷跟上。不多时,湖人骑兵也呼啸着追了上来。

沿着这片山区的边缘一路狂奔,而身后的胡人追兵亦是紧追不舍。草原胡族长期部落混战,动辄几天几夜马上追亡逐北,最擅长的就是比拼耐心,这就苦了前面奔逃的少年们。更要命的是,眼见前方路越来越窄,最终被一处密林截断。

仲明索性心一横,放声高呼:“莫要停下,向前!入林中!“

而后当先一马先跃入林中,他只觉无数枝头往脑袋上刮蹭,往身上抽打,若不是粗布将头包住,少不得要被扯掉多少头发,待会儿若脱下衣物少不得增添许多棍棒痕迹。

就这样在林中奔马不知多久,突然柳暗花明,眼前的大树灌木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开阔的山道,以及…数不清的人,拿着武器,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这边。

“遭…糟糕!“

仲明暗道不妙,但是已来不及勒马,高头大马依着惯性向前奔腾,只听“嘭嘭嘭“一连串声音,数人被撞得飞起,仲明回首去看那几个被撞飞的人,正心底暗道抱歉,却见阿耶木等伙伴也跃马冲出密林,然后一脸惊慌地跟在他马后又撞开几个人,然后指了指前方。仲明顺着他的指向,但见一个脑袋裹着红布头的家伙已经被身下的战马撞得凌空飞起,跑马掠过一对人影,一人跪地,另一人持刀抵住前者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