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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回来的这十年,这里有人居住过。

是祝家村的人吗?

不对,不可能是他们。

在魏茧看不到的地方,江夜雪赤墨色眸中闪过一抹杀意。

而就在这时,篱墙之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而后是“砰”的物体落地声。

二人闻声望去,只见红梅树下站着个身着窄袖水墨劲衣,额间碎发之下戴着一条白抹额的少年。

少年青丝高束,尽显少年朝气,唇红齿白,墨色的眸子狭长而深邃,眼尾一点红痣,一颦一笑间,国色自显。

少年长得格外漂亮,不同于秦随妩媚艳丽,也不同于慕容楚衣的清冷矜贵。

他如皎皎月光,清冷而疏离,可又如秋雨连绵,带着沁人的暖意,令人沉沦,一眼万年。

少年是陌生的,可当江夜雪看清他面容时心口却是骤然一痛,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跳出胸腔。

不受控制地,他喉中涌现一股腥甜,殷红的液体,在脚下洁白的雪地上砸出点点血花。

这种脏腑撕裂的痛苦,江夜雪太熟悉了,是和他刚接替江岁新身体时一模一样的痛苦。

眼前这个人,江岁新……认识,而且……很重要。

是谁呢?

未等少年开口,魏茧便给了江夜雪答案。

“浸月?……江浸月!你怎么在这里?!”

魏茧认出少年,面露惊讶,只是他还来不及多问,注意力就被身侧突发异样的江夜雪引了去。

“清旭,你怎么样?”魏茧连忙扶住捂着心口,面色痛苦的江夜雪。

江夜雪没有回应,只是咬紧了下唇,微敛眼眸,打量着红梅树下的江浸月。

而在江夜雪打量江浸月时,江浸月也在打量着江夜雪。

看着那人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容 ,江浸月面色变了又变,眸中似有欣喜,有恨,有怨,当真好生复杂。

他脚边掉落的竹篮,正是在看到江夜雪时掉落的,里面的纸钱白烛散了一地。

“江浸月?”江夜雪冷嗤,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眸子隐隐泛着杀意,“当年走得那么干脆,你如今回来做什么!?”

不经意对上江夜雪眸中的杀意,魏茧冷得打了个哆嗦,差点就把他扶着江夜雪的手甩开。

江浸月也终于回神,神色淡然,弯腰捡起地上的纸钱和白烛,平静道:“父母祭日,我前来祭奠,与你何干?”

平静而疏离的态度,一如十年前断绝关系时那般。

“呵~”,江夜雪冷笑,神色讥讽,拂开魏茧扶着他的手,稳住身形。

他被血染红的唇一开一合,道出句句凉薄之词。

“你算个什么东西,哪来脸面祭奠爹娘,少来这里恶心人,给我滚——!”

江浸月却半点不被其扰,神色依旧平静,“我的爹娘,祭不祭奠在我,你又有什么资格让我滚。”

一直被两人忽视的魏茧,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看二人恶言相向,火药味十足,他劝也插不进话,不劝看着又头疼。

怎么说呢,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况且两人只是吵嘴,并没有动手,他实在是不好插手。

这场不愉快相遇的最后,以江夜雪和江浸月冷脸各回一屋而告终。

残阳彻底于天边消逝,夜幕降临,风雪簌簌,山间小屋的暖光在这黑夜与风雪中,显得格外微弱渺小。

江夜雪的房间房门紧闭,也没有点灯。想起先前江夜雪眸中的杀意,魏茧叩门的手默默收了回去。

魏茧想想自结识江夜雪,这十年间,无论面对何事,江夜雪始终是一副淡然的模样。

哪怕是遇到那些复杂的器物、阵法符文,他也平静如水,没有悲喜,也无欲望与追求。

头一次见江夜雪情绪波动这般大,魏茧着实被吓了一跳。

不过他也终于意识到,那个安安静静的人,其实也有喜怒的,是有活人气的。

叩门的手转了个方向,魏茧叩响了江浸月所在的屋子。

两人相对而坐,面前各有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

“浸月何时回来的?”魏茧率先打破沉默。

江浸月是大师兄弥虚子的小徒弟,魏茧自然是认识的。

在他印象中,弥虚子这个徒弟除了相貌出众外,便再无其他出众之处,相比弥虚子的其他弟子,可谓十分平凡。

江浸月浅笑,礼貌应道:“才来几日,夷容谷有妖物伤人,师尊让我来处理,顺道来此祭奠一下父母。”

“那倒是巧了。”魏茧微微颔首,而后犹豫一番,最终还是问道,“所以……你俩,真是……兄弟?”

江浸月神色无常,却是摇了摇头,否定道:“不是,十年前便就没关系了,他的养育之恩我也已偿还。”

魏茧:“……”那也还是亲兄弟啊。

江浸月轻抿杯中茶水,指腹摩挲着杯壁,忽地问道:“方才听闻师叔唤……那人‘清旭’?”

这话问得,魏茧震惊,江浸月显然是压根不知道江夜雪在长留待了十年呢。

魏茧喟叹:这两兄弟,当真是绝得彻底,同处一地,谁也不知谁在哪。

魏茧点头应是,随而又解释道:“他便是辞旧堂的那位清旭师兄。”

“浸月为何如此问?”不解江浸月为何问这个,魏茧于是问道。

难道“清旭”不是清旭的名字,怎么可能,他都喊了十年了。

可,还真不是。

只听江浸月唇边挂着一抹浅笑,缓缓吐出几个字,“江岁新,他本名……江岁新。”

魏茧:“……”

“江……江岁新?!可……”魏茧想反驳,可想到对面这人是人家亲弟,人家亲哥叫什么又怎会不知道。

话说回来,当初他问江夜雪名字的时候,江夜雪似乎也没说真名叫什么,只说道号清旭。

尴尬轻咳一声,魏茧忽然觉得,他这人一高兴什么都忘了。

不想纠结这个问题,魏茧思索又问道:“话说浸月,……你们二人怎会闹成这样?”

说着,像是害怕江浸月误会,他连忙解释道:“别误会,师叔不是八卦,主要是清旭乃辞旧堂弟子,师叔作为堂主,也要了解弟子状况不是,以免往后出什么意外。”

“也没什么,不过是相互看不惯,情义已尽,不愿相互纠缠。”江浸月仍旧浅浅笑着,貌似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又不是什么受虐狂,喜欢自找罪受,面对不喜他,厌恶他的人,他何须给其好脸色,又何须耗费精力与其相互折磨。

如此理由,中规中矩,让魏茧不知如何评价,讷讷应道:“如此这般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