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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登基之初,百废待兴,国库紧缺,那薛仁便成了陛下的钱袋子,可如今几十年过去,四海升平,国库充盈,这对陛下来说并不光彩的钱袋子便渐渐丧失了它原本的作用。”

“但人皆有贪欲,尤其是在见识过无数财帛流进自己口袋,但还未等揣热乎却又飞快消逝过后,这种贪欲便会日益加重。”

“陛下不需要薛仁再行那等敛财之事了,但早就习惯了勾勾手指便能招来无数财帛的薛仁,却未必能够停得下来。”

“陛下不缺钱了,但他安乐侯缺呀,于是在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下,安乐侯便依旧光明正大地干着敛财的活计。”

“据那右仆射所言,那平安坊临近西市,占地极广,薛仁想要将坊市东边的商铺都买下来,而后建一座酒楼,以便他更好地联通官员,收取钱财。”

“可平安坊人口稠密,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之徒甚众,多有不愿将铺子低价卖给薛仁的,且还有那骨头硬的想要去京兆尹那里告他强征地皮,盘剥商贾的。”

“薛仁伸手伸惯了,几时遇到过这样不仅不乖乖奉上钱帛,还想着斩断他那双敛财之手的人,利欲熏心之下,就有了平安坊的那场大火……”

说到这里,林惜手下的笔顿了顿,似是想到了那因着薛仁一家的贪欲,而葬身于火海的一百三十八口人,面上也添了些许冷肃之色。

“如此草菅人命,难不成陛下还要纵容他吗?”淮云也是同样面色难看,有些不敢置信地道。

“自然不会。”说到这里,林惜忽然勾了勾唇,脸上的神色也变得轻松了许多,“陛下虽是个恋旧的,却也最恨旧人弄权乱政,那薛仁若只是贪财些,陛下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或许也就只会如以往一般,小惩大诫便罢了。”

“可他不仅为了一己私欲戕害百余口平民,在事情暴露之后,竟然还妄图刺杀朝廷官员以掩盖其罪证,且这名官员还是如今陛下正用得顺手的我。”

“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一个不仅无用还惹是生非的旧人和一个鞠躬尽瘁还忠诚不二的新人,是个人都知道选哪个。”

“因此只要我伤得越重,昏迷得越久,陛下在知道真相后产生的怒火就会越盛,那么薛仁的好日子自然也就到头了。”

“至于为何我只让你们呈上右仆射的证词,而不让刑狱司做那揭穿薛仁真面目,将他拉下来的出头鸟,那是因为我始终相信一句话。”

“什么?”淮云早就被自家大人一番剖析利弊的话折服了,忙顺着她的话头开口问道。

“‘人们恐惧的从来不是噩耗,而是带来噩耗的人’,薛仁虽十恶不赦,但到底是陛下的乳父,于陛下有年幼时的哺育之恩,如今罪行败露,陛下盛怒之下定然不会放过他。”

“但若是等陛下冷静下来,回想起昔日情谊,难保不会因为心中的浅淡愧疚而迁怒于那处置薛仁的出头鸟。”

“薛仁固然该死,可我却不想拖着整个刑狱司成为‘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中的狗与弓。”

林惜不厌其烦地同淮云说了这么一大段,却半天没等到她的回应,不由得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去,却正好对上了淮云水润润的眼神。

看着她近乎含情脉脉的眼神,林惜不由得感到一阵牙酸,默默往身后的椅背靠了靠,有些警惕地开口问道:“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呜呜呜,大人,属下以往还暗地里和秦桑说大人待我们太过冷淡了,却没想到您竟是这样面冷心热的人,时时将刑狱司众人都放在心上,为了保全我们竟然这般苦心孤诣,甚至不惜伤害自己。”淮云眼泪汪汪地看着林惜,面上一片感动之色。

林惜没想到自己只是说出事实,分析利弊,淮云却能脑补成这样,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为刑狱司的未来感到担忧,“淮云啊,脑补是种病,得治。”

“若是能跟着大人一辈子,这种病我甘之如饴。”淮云虽然有些听不懂自家大人的意思,但却并不妨碍她说土味情话。

“好了,别表忠心了,先替我去办件事。”在淮云再度开口吹彩虹屁之前,林惜及时出声打断了她。

“大人尽管吩咐,无论上刀山下火海 属下一定万死不辞。”听到有正事要办,淮云连忙收敛了脸上那副大为感动的表情,正色道。

“用不着你上刀山下火海,拿着这张图纸,替我去寻京中手艺最精巧的绣郎,不拘多少银钱,在五日之内将东西送到府上。”林惜将案上的宣纸拿起,轻轻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迹,而后递给了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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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云低头看去,这才注意到纸上的图样,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大人这是要裁衣?”

“嗯。”林惜点点头,没有多言。

“府上不是有现成的绣郎吗?怎么还要去外面找。”淮云小心翼翼地接过图纸,正准备收好,却忽然发现图纸上的衣裳样式和尺寸都有些不大对劲,“这不是大人你的尺……哦!属下懂了,这就去办,大人放心,一定给您办得妥妥的,包让大郎君他满意。”

“多嘴。”林惜凉凉睨了她一眼,起身理了理袖子,慢悠悠地往内室走去,“衣裳做好了先拿过来。”

“属下遵命!”淮云抿嘴一笑,而后便乐颠颠地出了屋子。

几日后的朝堂上,果然如林惜所言一般,皇帝在听到御史弹劾安乐侯一家犯下如此十恶不赦的大罪,竟还不知悔改想要掩盖罪行之后,气得当场便发了大火,直接夷了安乐侯三族。

且这样还不能平息皇帝的怒火,退朝之后又留下了大理寺和刑部尚书,下旨让二人彻查这些年和薛仁一家有过牵扯的百官大臣,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没放过,轻则罢官丢爵,重则抄家灭族。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人人自危,朝不保夕,生怕被牵扯了进去。

而奉旨养伤的林惜则完全置身事外,心安理得地拿着皇帝的赏赐,难得给自己放了个长假,日日在家里不是看书就是画画,不是逗鸟就是钓鱼,悠闲自在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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