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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宗元脸上第一次露出惊愕之色,手中长棍在一瞬间失去控制,棍端被突然而至的力道猛然砸在了地上,碎石崩飞。

就这样直接地暴露了掩藏已久的底牌,杨颜面上却殊无前功尽弃的晦色,他一脚踩住张宗元的棍子,手中长刀奋然直劈男人把住自己小臂的那只手。

这是不过脑子的打法原形毕露——你凭什么踩住六生的棍子?

张宗元一拧一振,杨颜顿时失去重心,同时男人收臂一拉,将杨颜自己的手臂放在了他自己的刀路上。

一瞬间下盘失稳,上身左右互搏,而张宗元一棍已再次毫不留情地捅来。

在放飞自我的第一合,杨颜就再次陷入了和刚刚同样的险境之中——甚至要更胜一筹,因为这次他的刀里没有再约束一股庞然的力量了。

呼啸而来的棍端令杨颜寒毛直竖,不及思索,倾斜的身体一踏地面,人已翻身飞起。

诚然是躲过了这一棍,但手臂依然在张宗元手里。

果然,下一瞬,杨颜身体就猛然失控,张宗元一手擒人一手持棍,将两者狠狠的撞向一起。

这是真正的险象环生。

张宗元持棍重重撞向杨颜腹部,少年的打法突然转变,他亦需要两三合来适应,此时这一棍是准备好再被那妖异的刀法接住的。

但没有刀迎上来——在更前一刻,杨颜就已奋刀力劈男人头颅。

杨颜没去想自己为什么要出这一刀,不知道下一招要接什么,甚至也没有脑子来思考这一招会对敌人产生什么影响,裴液的谆谆分享此时早被他抛到了脑后。

战斗进入到这种激烈而危险的节奏,杨颜脑子里的所谓博弈思路早就被覆盖,只剩眼前所见的东西。

这里有一个空隙,那反正他就劈了!

张宗元抬头,明亮的刀光逼上眼眸,男人瞳孔微缩。这是一个很奇怪难料的出刀角度,因为少年的身体正在被他牵扯的过程中,他是没有做什么预防的。

少年对刀路的诡异敏感确实令他一惊,但力量和速度毕竟就是那样,男人侧身一偏,这刀骤然落空。但少年已逼到身前,他手上长棍反而不好发力,张宗元立刻果断松开了杨颜的小臂,抬肘一拳直冲这近在咫尺的面门。

杨颜猛然仰身回刀,以刃迎上了这一拳。

真气包裹之下,这一拳并不怕铁刃,它本应一拳压着此刀撞上少年的锁骨,但力道在触上刀刃的那一刻,又再度消失不见了。

这种诡异的情况发生在自己拳上更加令人悚然,但张宗元仍没有任何停顿,在心中愕然的同时,一膝已狠狠提起撞向杨颜腹部。

但这一膝迎上的却不是柔软的腹部,而是一股同样沛然凶猛的力量,正是杨颜再度长刀一回,之前被吞没不见的力量朝着膝盖倾泻了出来。

也就是在感受到这熟悉拳劲的同时,张宗元第一次对这妖异的手段有了初步的判断——斗转星移?

心中思索着,身前迎着自己全力一拳的力道,张宗元没有任何犹豫退缩,他一往无前地迎上,而后拼着反震突破了它,一膝继续狠狠上顶。

杨颜侧身避过正中,仍被这一膝撞上身侧,刚刚刀明明就在旁边,但张宗元击中的却不是垫上来的刀身,而是实实在在的肉体。

刀,已化作一道流光。

在放出那股力量之后,杨颜根本没看是否逼退了那一膝,眼前随着男人提膝的动作,一道空隙再度显现了出来,他直接就劈了上去。

张宗元侧身避过此斩,膝上力道难免减半,而下一刻,膝盖被手掌一抓,刚刚的手段似乎被反诸己身。

五生当然扼不住六生的动作,张宗元真气一炸震开了他。但在这一震中,杨颜又已借力一撑,自己飞上前去,长刀骤然从一个诡异的角度变招横扫,明光一闪,张宗元猛然仰身,但胸前依然被割开了一道猩红的长口。

看台之上传来轰然的惊呼。

张宗元抬手去扼此刀,但长刀再次直接吞去这股力量。男人提起的膝盖没有收回,继续狠狠向上一顶,这一次,刀中吞下的力量终于远不足以拦阻这道进攻,张宗元迎着刀身,力量充沛地撞上了杨颜的小腹。

这样一击足以令张墨竹落定败局,杨颜的表情也狰狞无比,但就是在这样的受击中,他竟依然能先让腹部退离刀身,腾出一份狭小的空间,而后刀刃一翻,又在张宗元膝盖上开了一道绝对不容忽视的血口!

这种对出刀机会的极致敏锐简直和那刀术一样妖异,而且这招令张宗元第一次心脏骤缩——若非真气援护及时,这一刀恐怕挑断筋脉。

心中的后怕也令男人泛起了真实的怒气,借着将杨颜暂时撞离身前的机会,张宗元脚下一挑,刚刚放弃的长棍重新飞入手中。

面前的少年在进攻上的天赋显然远远超出他的防守,但张宗元从未怕过和他人对拼攻势。

长棍刚一入手,张宗元刚要追上,杨颜已先一步纵身而上,明明脸上的痛苦还未散去,手中刀已做好了进攻的架势。

迎接他的,是张宗元呼啸的一棍。

长刀将棍势圈走,杨颜贴身飞上,而下一刻,张宗元身上就已再度见血!

两个人都没有丝毫的留手与后退,在极短暂、极狭窄的空隙中狂暴地向彼此倾泻着自己的攻势,在张宗元虎般的拳与棍中,杨颜的身体惊险飘摇如同纸船,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撕碎。

他险象环生,但他一直在险象环生,依然在险象环生!

不知少年何时才能遭受致命的一击,反正在这个过程中,张宗元身上的血花已越来越多。

当卸去一切束缚后,杨颜回到了他最熟悉的节奏——搏斗,本来就是要心惊肉跳的!脑子里哪有空想那么多?

看见什么就打什么,我管它后面藏的是什么,反正等它来到眼前时,不过又是一刀!

这也正是令张宗元渐渐咬紧了牙关的愤怒。

他可以对眼前的少年出无数手杀招,下无数个套子,少年也总会不停地陷入其中,但当圈套收紧的那一刻,他总能险之又险地逃过一劫,并回以一道刁钻的刀光。

躲避、吞没、反吐、换伤、拼命.少年的攻势就如同密集的暴雨,没有章法、没有思路,就像一头敏捷疯狂的豹子,不论有用没用,只要有空隙,他就一定狠狠抓住。

张宗元心中的压抑渐渐积累到难以复加的程度,有力难伸的憋闷充塞其中,然而就在这样的闷与怒中,男人反而强逼自己冷静了下来。

他从来以熊虎般的进攻为擅,但当发现自己竟然确实在一个低境界的少年手中占不到便宜时,他也不会被愤怒冲昏头脑。

由来冷静的头脑,才是他最倚仗的东西。

对面少年眼中已只有面前的刀和棍,但张宗元头脑中却依然存乎大局——既然对攻不能胜,那就再换办法好了。

至此,少年的所有强弱其实已被他尽数摸透。自己前五招之所以能占尽优势、后面之所以会陷入这种怪异的节奏,其中关键只在一处——少年放出了那吐力的手段。

不然在自己力量速度俱都远远胜过其人的情况下,他就算再反应机敏、刀路凛冽,也没有空间在自己手下支撑。

只因对方一次出刀,一收一放,就可以化解自己两招罢了。

所以关键依然在刀上,他曾试着抓夺这柄长刀,但少年十分警惕,吞去了他的力道。

那么,就换一种方法好了。

张宗元心中愤怒被他死死堵住,手上仍是毫不避让的一棍,杨颜长刀再次玄妙吞下,人已再次沿着失力的棍子纵身而上。

张宗元已经知道,此时奋棍再击丝毫无用,因为少年刀中正等待倾吐,于是他收棍在后,探拳而上,打算下一招再接上棍招。

这是他们刚刚交换攻势常有的形势,有时张宗元能擦到杨颜一点,有时杨颜则给张宗元添上一道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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