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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保府。

岑睦一回来就被请到了书房。

他恭谨向祖父行礼。

岑太保的手边堆了一叠纸张,他轻轻拍了拍,道:“这些文章诗词,你看过了吗?”

如岑太保先前交代的那样,岑睦一直在参与各种诗会文会,期间哪位考生提出精彩见解、写出绝妙好诗,他都会迅速记下来。

当然,也不止岑睦,与人交流切磋是学子们的必修课、基本功,集思广益才能精进。

进京赶考的几千举人,京中今科不下场但喜欢与人交往的学子,人数一多,每日的文会有十几场甚至更多,岑睦一人分身乏术,岑太保也安排了人手尽量多收罗些文章回来。

便是他手边的这些了。

岑睦答道:“昨日送来的都已经看过了,今日的不曾看,打算等会儿就仔细读一读。”

岑太保又问:“这些时日下来,有哪些考生让你印象深刻?”

岑睦思考着报了几个名字。

岑太保摸了摸胡子,神色严肃起来:“我听人说,你常常参加广客来的文会,今日又这么晚回来,你在打什么主意?

我那日也与你说了,你的当务之急是在春试上得一个好名次,其余事情你不要管。

那广客来,陆家那对母女癫着呢!

万一她故意寻你麻烦,我也不说别的,就说她若在茶水里给你添些泻药,你身体抱恙,如何经得住考场辛苦?

你因此受了影响,难道我们还能上门与她争辩?

再怎么辩,你损失的是彻彻底底的三年!”

更何况,辩不过。

就看阿妍那吃瘪的样子,岑太保就知道这种“小事”占不到便宜。

你骂她添泻药,她跳起来骂你下毒药。

到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

岑太保不能接受那样的损失:“你记住,不要再去广客来,也别与那对母女有往来。”

“祖父,”岑睦并不认同岑太保的说法,“您太高看那余如薇了,她没有那本事,反而好哄骗极了。”

岑太保拧眉看着她。

“我装模作样诓她,她信了大半,假以时日,定能骗得她团团转,给您和姑母出口气。”岑睦自信道。

“那也不是现在的事,你要寻她麻烦也等考完之后,”岑太保说着又摆了摆手,“考完也不合适,你金榜题名,该脚踏实地去翰林做事,别添不必要的麻烦。”

说着,岑太保从大案后头走出来,语重心长道:“她和她那疯子娘就是破落户。

阿睦你不一样,你会是新科进士,只要你发挥如常,头甲会是你的囊中之物。

顺着祖父给你安排好的路来走,趁着祖父还在,尽快往上爬。

你前程无量,你是岑家一门的希望!

你与破落户扯什么?”

岑睦抿了下唇。

他明白祖父的意思,但他不想放弃。

不得不说,那余如薇的手艺真是不错,当然,模样也不错。

之间又有“血海深仇”,这样的姑娘骗起来最得劲了。

岑睦斟酌了下说辞,面上露出担忧之色来:“可姑母不是向您求援吗?她那里也棘手得很,我也是想寻些机会……”

岑太保沉沉看着他。

岑睦只得先闭嘴。

祖孙两人,以岑睦低头结束了这场对话。

岑太保让他好好看文章,自己先回了后院。

屋子里,太保夫人跪在佛龛前念经,见岑太保回来,她才从菩萨跟前起身。

夫妻几十年,哪怕岑太保面上不显,太保夫人还是一眼就看出了他心里在琢磨事情。

“可是阿妍那儿又来催了?”太保夫人询问。

“她哪日不催?”岑太保哼道,“也就是她现在用人不比从前方便,要不然一日照三顿来催,催得人烦。这么说来还是阿睦贴心,想着替我分忧。”

太保夫人一听他替岑睦就心里冒火。

装腔作势的贴心谁不会?

恰当地解决问题才是真本事。

“他想如何分忧?”太保夫人故意问道,“可有什么好办法?”

“不是什么好主意,我给否了。”岑太保简单说了两句后,往净室梳洗去了。

等他再出来,就见老妻还坐在原处,手上佛珠一颗一颗地拨着,面上一副要入定的模样。

良久,太保夫人才回过神来,低声道:“我倒觉得是个可行的办法。

定西侯府那儿,咬着阿妍不放的说到底也就只有那对母女,侯爷说到底是被赶鸭子上架,世子嘛,他不会生事。

母女齐心,自是什么都不怕,但若是能让她们离心呢?

那陆念是个疯子,把她刺激得发疯,谁还有空寻阿妍麻烦?

阿妍松快了,我们也就松快了。”

听完这话,岑太保挑了挑眉:“夫人是指……”

“再有能耐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片子,让阿睦哄一哄骗一骗,一心向着阿睦了,”太保夫人抬起头,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看着岑太保,“陆念怎么能接受唯一的女儿与岑家走得近?

小丫头嘛,长辈反对什么,越放不下什么。

老太爷,你说呢?”

岑太保摸着胡子,若有所思。

太保夫人又闭上了眼睛,珠子捻着,心中冷笑。

阿睦既然这么积极,就让他积极去吧!

岑太保为此犹豫了几日,对岑睦的阳奉阴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岑睦发现祖父没有继续阻拦他到广客来,越发往西街跑。

元敬几次到广客来买吃食,都遇见了与其他学子侃侃而谈的岑睦。

这些就不需要他通风报信了。

因为沈临毓也遇着了两次。

头一次,沈临毓真诚地来道歉。

赔礼是一条鲤鱼,庄子那儿新鲜送来的,装在鱼篓里,送到阿薇手上时还会蹦。

起初想送花灯,思量过后还是作罢。

毕竟不是上元节,提着花灯引人侧目,何况是那么一大盏鲤鱼灯。

他送得随心,但余姑娘怕是要觉得为难,大庭广众的,像是迫使人接受歉意一般。

倒不如这么一条活鱼,余姑娘若不消气,也不会被人指点“拿乔”。

那条鱼,阿薇收下了。

也就半个时辰,一份红得吓人的鱼片就摆在了沈临毓面前。

沈临毓想到定西侯那份全辣的晚膳,一时哭笑不得。

好在是看着红,吃着是他能接受的辣,沈临毓越吃越开胃,大冷的天吃出一身热汗。

至于余姑娘的气消了没有,沈临毓不好追着去问,因为她正和岑睦说事,而沈临毓又不得不回官署了。

第二次,沈临毓算是有备而来。

“还是要和余姑娘打听一人,”沈临毓寻到了厨房外头,道,“到广客来的考生中有没有一位叫魏思远的?淮南人。”

阿薇一时没有印象,便问:“王爷怎么打听起考生来了?”

“手上有桩案子,想了解下他的状况,”沈临毓说完,见阿薇神色淡淡的,低声补了一句,“与太保有关。”

阿薇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请了翁娘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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