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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昨儿阿薇来寻她,提了两句菡院这那。

只是,桑氏还是没有弄懂,这对母女如此大阵仗,把侯夫人从秋碧园“赶”去菡院到底是为了什么?

廊庑下,陆念劈累了,靠着破口的柱子发呆。

阿薇过去扶她:“出了力气又发了汗,母亲饿不饿?午后毛嬷嬷就说炖骨头汤了,炖到现在定然香浓,我擀个面,再抓一把酸菜,煮上冻豆腐,热腾腾来一碗,好不好?”

陆念没有说不好。

她安安静静地,左边阿薇、右边闻嬷嬷,没有再搭理在场的其他人,就这么走出去了。

与刚才砸物劈柱的,俨然像是两个人。

定西侯怕她发狂,也怕她这木然状况,饥肠辘辘的肚子被阿薇几句话勾了馋虫,干脆也一道去春晖园。

柳娘子自是与他一块。

“世子怎么说?去看看大姑姐,还是照顾母亲?”桑氏问陆骏,问了也没等他答,又道,“母亲这里乱糟糟的,夜里也不好收拾,世子恐是帮不上忙。”

这点自知之明,陆骏有。

“儿子就不留着添乱了,”他懊丧地与岑氏道,“今日叫您受委屈了,实在是大姐那状况,父亲轻不得重不得。

她说的那些话,您也别放在心上,她钻牛角尖、看什么都不对,我知道您不是那种人。

您肯定累了,今晚先在菡院将就将就,明儿定把缺了的都补上。

是了,我先送您过去吧。”

岑氏一手牵着陆骏的,另一手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哽咽着道:“我和阿念的问题,回回叫你和侯爷夹在中间,罢了罢了,先不说了,你也还饿着,先都安顿下来吧。”

两兄弟一道扶着岑氏离开,桑氏站在暗处,对着陆骏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摊上这么个“天真”弟弟,大姑姐会发疯,真不稀奇。

好在陆骏在她这里总算有个优点。

听话。

她耐心说、反复说,陆骏不会驳她。

春晖园。

陆念一进正屋就歪在了大躺椅上。

定西侯几次想与她说话,见她一副谁都不搭理的模样,也就作罢了。

不多时,酸菜面做得了送来,定西侯正感叹酸得开胃,就瞧见阿薇拿了一陶罐进来,陆念接过去、从中舀了两大勺入碗。

红通通的,看着就辣。

陆念吃得心满意足,连面带汤用得干净,放下筷子又往寝间去。

柳娘子只让阿薇盛了半碗,亦吃完了,道:“她的手定是伤到了,我进去看看她。”

定西侯点头。

桌边只剩下祖孙两人。

定西侯轻咳了声,道:“你们母女两人都信赖柳氏。”

“姨娘心善,待母亲真心,”阿薇喝了口汤,径直问了,“外祖父,凡事有因果,与姨娘亲厚是,与侯夫人水火不容也是。”

定西侯讪讪。

“砸长辈屋子,换在哪儿都说不得理,只是母亲身体缘由,才得今日之果,”阿薇说到这里笑了起来,可惜这笑容算不上畅快,“您怕刺激母亲,由着她撒气,可我更怕她受刺激,便说那些账目,外祖父,孰对孰错,就算我讲得没有那么明白,您应该也有数了。”

和稀泥,不是长远之道。

定西侯才松散下来的筋骨又绷住了,上了年纪,真是哪哪都痛!

“岑氏说了容她回忆些时日,”定西侯严肃起来,“衙门问案子也没有只听一方的道理,得让她说的。”

阿薇哼笑。

她对定西侯的反应并不意外。

或者说,本就在意料之中。

桑氏处理完事情过来给定西侯回话,一进屋正逢上这不太自在的气氛。

“母亲说什么,侯夫人说什么,都不要紧,”阿薇只看了眼舅娘,又继续朝着定西侯,她笑意嘲弄,嘴角一弯,把陆念阴阳怪气时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您愿意信什么才要紧。

侯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信您到了现在都看不出一丁点端倪来。

话说回来,嘴上信的与心里信的,谁也没说必须对得上。

您有您的考虑,骗骗我母亲没关系,别把您自个儿都骗了。”

定西侯:……

吃人嘴软,罢罢罢!

桑氏不能似阿薇这般肆无忌惮,只硬着头皮说:“婆母那头安顿下了,秋碧园明日再仔细收拾……”

定西侯道了声“辛苦”。

桑氏禀完就走,回到自己屋里,陆骏面对着一桌子菜、食欲不佳。

“母亲很是伤心,”他叹了口气,“也不晓得大姐如何算的帐,一团乱。”

桑氏斟酌着用词,道:“我刚去春晖园,听侯爷那口气、不会把大姑姐怎么样。”

“她毕竟有病……”

“仅是疯病,侯爷会纵着她真把秋碧园砸成那样?”桑氏极其谨慎,浅浅示意,“世子您来得迟,没有听得全貌,那些账确实不对劲。”

陆骏眉头紧锁,反问:“真有问题,父亲怎么也没说母亲什么?”

桑氏柔声道:“大姑姐只需要撒气,但侯爷要考虑的东西可就多了。”

陆骏一愣,几次张口、话到嘴边又咽下去,最后撇过头去生闷气。

“那些银钱,即便是在侯府也不是什么小数目,但您清楚,您也好、婆母也好,哪怕是大姑姐,也不会单单为着银钱就大动干戈,”桑氏幽幽叹了声,“说穿了就是借题发挥。

但再怎么闹,大姑姐与婆母拼个你死我活,她抢回来的一半也是为了你。

世子夹在姐姐与母亲之间左右为难,大姑姐又何尝不是一面顶着你的埋怨、一面冲锋陷阵?”

“我没叫她去抢什么,”陆骏糟心极了,“母亲原也没有……”

“我还是那句话,”桑氏一字一字道,“对错有侯爷拿主意,侯爷自然会考量,世子先只管看着,别想那么多……”

反正也想不出什么有用的来。

菡院中,岑氏依旧没有缓过来。

李嬷嬷给她按着太阳穴:“那柳氏真是小人得志!一个小货,轮得到她上蹿下跳、指手画脚?!”

“她狐假虎威。”

李嬷嬷又道:“就是只疯虎。”

“各个说她疯,我看她清醒着呢,”岑氏冷声道,“又砸又闹,本事厉害!”

“她就是胡乱撒气,奴婢瞧着她还跟以前一样没有章法,”李嬷嬷宽慰岑氏道,“说账目呢,偏又想起砸东西,这一砸、重点全偏了。

别人是撕开口子高歌猛进,她随心所欲惹人笑话。

您想想,闹到天黑,人累得要命,最后只从世子那里拿了个铺子,她竟然还挺满意。

眼皮子是真的浅!”

岑氏没搭这话。

隐隐约约的,她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又好似有些熟悉,仿佛类似的对话在之前也发生过。

但她想不起来,一细想,胀痛的脑袋就更要炸开了一样。

夜深了。

陌生的寝间,陌生的床,本就难以入眠的岑氏更是睡不着,辗转到了天明。

待坐在镜子前,看着丫鬟们才从秋碧园里收拾回来的衣裳首饰,岑氏的脸与眼下快深成一个色了。

今日要回太保府观洗三礼,现在想挑不勾线的衣裳、成套的首饰都难!

好不容易收拾妥当,岑氏紧赶慢赶进了娘家门。

一众亲戚欢欢喜喜地议论着龙凤胎,对上岑氏阴郁的脸色,纷纷打起了眼神官司。

等结束后,岑氏被请到了书房。

岑太保收起了洗三礼上的喜悦之色,摆出来的脸色,比岑氏都难看。

“你多大岁数了?”他指着岑氏质问,“人前人后的功底都吃到肚子里去了?我让你来观礼,不是请你来给客人看笑话!

惹出了一堆不该惹的麻烦,你还有能耐回来甩脸子!”

岑氏的呼吸滞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