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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周一边为蔺且包扎伤口,一边说:“天地万物本就是一体,又哪里来的陌生人?你把我当成陌生人,是因为你不明白万物一体的道理。”

“万物一体?”蔺且直接听糊涂了,“万物看起来各不相同,如何能说是一体?”

包扎好伤口后,庄周给蔺且穿上衣服,“万物虽然看起来各不相同,但无一物能够离开道。万物都是靠着道和德才能生生不息,离开道和德,万物只会走向衰亡。正如老聃说的:“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道之尊,德之贵,夫莫之命而常自然。故道生之,德畜之,长之育之,亭之毒之,养之覆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

蔺且完全听不懂庄周在说什么,好奇地问:“之前就一直见你在说道,你说的道究竟是什么?”

庄周回答:“道即是万物的本性。”

蔺且又问:“那万物的本性又是什么?”

庄周回答:“万物的本性即是自然。”

“自然?”蔺且又问:“何谓自然?”

庄周看向天上的太阳,“自然就像太阳,不分万物好坏,一律施以光照。”

又看向奔流不息的河水,“自然就像水,利万物不争,处众人之所恶。”

蔺且还是不太明白,“可我们是人,一个会思考的人,如何能够像太阳和水一般,不去区分事物的好坏,不去与人争,即便处在恶劣的环境也无怨无悔?”

“为什么不能呢?”庄周道:“想一想,你刚出生的时候会去想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吗?会去想什么对自己好,什么对自己不好吗?”

蔺且摇了摇头,“刚出生的时候确实不会去想这些问题。可我们不可能永远处在婴儿的那个状态,我们都会长大,都要面对自己的人生,都要想办法在这个充满对立的人世间活下去,这样一来,我们就不得不去思考善恶好坏的问题。”

庄周道:“莲花自淤泥而出,依然能够做到不染,为什么我们人就不可以在这个充满对立的人世间,依然保持婴儿时的自然呢?若我们总是顺着大众的思维而走,认为保持自然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那我们自然不可能拥有婴儿时的自然。”

蔺且问:“纵观古今,人人皆为利往,谁会为了一个毫无意义的自然而放弃自身利益?”

庄周回答:“那是因为世人不明白自然的可贵。老聃云:“虽有拱璧以先驷马,不如坐进此道。古之所以贵此道者何?不曰:求以得,有罪以免邪?故为天下贵。这段话的意思是说:虽然有拱璧以及驷马,还不如坐着一动不动进入道中。古人为什么那么重视道?不就是因为道能够应人之所求,可以免去人的罪行吗?所以才被天下人看重。””

蔺且不解,“为什么道能够应人之所求,可以免去人的罪行?”

庄周回答:“道永远处在中间,不偏也不倚。我们一旦偏向阴与阳的任何一头,都会招来灾祸。天地间有一个亘古不变的规律,那就是阳极必阴,阴极必阳的规律。事物一旦走向极端,必然会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人想要趋吉避凶,无灾无祸地过完一生,就必须懂得调和阴阳。只要我们懂得调和阴阳,当用刚则用刚,当用柔则用柔,使得阳健阴顺,阴阳相当,刚柔中正,不至于偏向一端,则能有求必应,有罪可免矣!”

“那和自然有什么关系?”蔺且问。

庄周回答:“当然有关系。当我们能够做到不偏向阴与阳的任何一头时,允许阴与阳同时存在,便等于处在自然中了。阴与阳本是一体,它们没有孰好孰坏,就像我们的手心手背,你能说手心好还是手背好吗?没有手心就没有手背,没有手背就没有手心。就像我们的身体是由骨头和肉组成的,骨头属阳属刚,肉属阴属柔。若我们的身体只有骨头而没有肉,或只有肉而没有骨头,那你认为我们还有可能活下去吗?阴与阳是构成生命不可或缺的两大要素,唯有让阴与阳同时存在,既不排斥阴,也不排斥阳,阴阳才能合为一体,这才符合大道。当我们去区分事物的善恶美丑、好坏对错、高低贵贱时,就等于偏执一端了,那就不是道了。我们唯有做到不再区分事物的善恶美丑、好坏对错、高低贵贱,像婴儿一样处在混混沌沌,不识不知,无为的状态中,道才会呈现在我们眼前。”

庄周的这番话说得很有道理,蔺且完全找不到反驳他的理由,然蔺且依然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问道:“可人真的能够做到不去区分事物的善恶美丑、好坏对错、高低贵贱吗?真的能够处在无为的状态中吗?”

庄周回答:“当然可以。人之所以认为无为难,是因为不愿意去做。你不愿意,他不愿意,人人都不愿意,那自然就会觉得无为很难。其实,人处在无为的状态是非常舒服的,人一旦偏离了无为的状态,产生了得失心,痛苦也就随之产生了。无为并不是说逆来顺受,什么也不能做。确切的说,无为是一种无有执着的心态。语言文字总有其局限性,很难表达出无为不偏执一端的含义。一千个人来听我讲道,可能就会有一千种对道的理解,有时候我也不知道如何准确地表达出我想要表达的意思。无为从字面上去理解,就好像是什么都不做的意思,其实这不是无为真正的含义。无为的真正含义是指一种无有执着的心态。无为既非做,亦非不做。而是处在做与不做的中间。既可以做,亦可以不做,一颗心无有执着,此才是真正的无为。总之,我说的无为并不是死板的,而是灵活的。无为换句话说就是接纳一切,不执着于事情的成败得失,允许一切事情的发生。无为即是自然,自然即是道。只要天下人人都能够做到无为,不再偏离大道,人又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的烦恼?天下又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的矛盾和冲突?道即是通往幸福的大门,离开道,人便不可能拥有幸福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