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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无岁月,一晃数十载。

秦流西从闭关打坐中睁开眼来,把一身涌动的灵力给压了下去,在她身侧不远处,封修跳了起来,一跃就跃过来了,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眼里的情绪十分复杂,还有一丝慌色。

几十年前,她曾说过,时日到了,她便会去她该去的地方。

仙界。

现在,那个时日已经来到了吗?

封修这么一想,被秦流西那强行压制,却依然在涌动的灵力给刺激得心脏紧缩。

而自己,好像尚未抓到那门槛。

封修的情绪异常低落。

秦流西手一伸,把他从地上抓了起来,抱在怀里,起身,脚一迈,没几步就离开了清平宗的旧址。

“走,我们去告个别。”

白巫一族的圣地上,所有巫族的人都在看着坐在祭坛上穿着圣洁法衣的女人,她周身萦绕着浓郁的灵气,隐约可见圣洁的白光闪过。

这是他们的家主,亦是白巫一族的掌门人,司冷月。

如今,她要渡劫,准备更进一步,要结金丹了。

司冷月早在秦流西当年归来后没几年,就成功筑基,如今又是近五十年过去,她又要进一步,也全托赖了如今的灵气越发充沛。

秦流西来得及时,司冷月似有所觉,微微抬头,透过漫天劫云看向她,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她来了,她就安心了。

秦流西的到来,令白巫圣女司缪无比欢喜,向她恭敬地行过礼,又亲热地挽着她的手,眼里全是孺慕。

她和母亲是莫逆之交,相识于微时,如今两人都是过百岁的人,虽没有朝朝暮暮的相处,可彼此从未忘记过对方。

秦流西摸着司缪的头,道:“等你母亲结丹后,你也该筑基了,然后勤勉修行,如无意外,将来灵界,该有你们的一个位置。”

司缪一怔,察觉到了什么,眼圈一下子就有些红了。

西西小姨是来道别的,她要飞升了。

“好,我会的。”

劫云翻滚,很快就劈了下来。

司冷月自从司家的血咒被解后,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又得了她的老祖宗留下的传承,修炼巫术,那叫一个如鱼得水。

这百年,她也从未懒怠过,家族中事早早就交给族人,她一门心思修习巫术,也不堕司这个姓,愣是把白巫的巫门重新撑了起来,如今巫门内的门徒弟子,亦是不少。

有血脉加持,自身又足够勤勉,再加上天赋,结金丹,虽也是九死一生,但司冷月还是抗住了。

灵雨的落下,令巫门中人喜不自禁,他们巫门一族,也有金丹真君了。

司冷月同样高兴,但看到秦流西时,心微微抽了一下,她如今修为又增,岂会看不出秦流西身上涌动的灵力,以及她那一身空灵出尘欲乘风归去的缥缈气息。

好友的机缘到了。

司冷月忍不住上前,搂住了秦流西的肩膀,道:“还是没追上你。”

秦流西拍了拍她的背,笑着道:“今时不同往日,时代已大不同,你虽已结丹,仍要修炼,抓住机会等天门开。”

“真的会有天门开?”司冷月心头一动。

秦流西眨了眨眼,道:“我已触到了大道的门框,它不开,我也会把它踢开,让我进去!”

天门:“?”

司冷月噗嗤一笑,还得是你啊,不愧是你!

她笑出了眼泪,又用力地拥了一下她的肩膀,道:“我定会前去送你。”

“那是必须的,等我踢开了门,那阵灵雨福荫,才是最好的,肥水不留别人田。”秦流西道。

司冷月看向一旁的狐狸:“它呢?”

封修哼了一声,不看这边,耳朵却是竖了起来,注意力全在这边了。

秦流西瞥向某故作不在意的狐狸,道:“看它造化了。”

封修蔫儿了。

说了等于没说,前途渺茫。

唉。

从司家族地离开,秦流西便带着封修从青州转道去了余杭。

绿湖旁,有个小小的神庙,神庙供着一座用泥塑成的神像,虽是泥塑,可不管岁月变迁,它没有半点遭岁月侵蚀的迹象,甚至曾掉在地上,它也没有半点摔坏磕破,反而因为有人供奉,使得神像越发的神圣和庄严。

神庙,为水神庙。

而这个水神,不是数十年前的那个什么邪神,而是有神名的,牌碑上用道意刻画着四个字,水神风伯。

和那泥像一样,哪怕岁月变迁,它也不曾有半点残旧,有阳光洒进神庙时,光落在牌碑上,那几个字金光闪闪,金光折射到泥像上,宛如神只现身。

屠神之战后,水神庙早就没了,可改朝为西后,绿湖这边,又悄然出现了水神庙,还有神像和神碑,有人供奉,神自然就有了。

渐渐地有人发现泥塑的神像和那神碑的神圣后,供奉的人就越发的多了,几十载过去,水神庙的香火十分鼎盛,有人亲眼看到了水神从绿湖现身,就和泥像雕琢的一模一样。

神明,有人供奉,自然而然就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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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神风伯就这么被供奉出来。

他享受着信民的香火,但他始终在等,那第一炷的香火,是他的第一个信民,那个为他塑神身,雕神碑,供香火的人。

是谁呢?

风伯懒洋洋地坐在绿湖边,看着夕阳的金光洒下,有人从余晖中走来,手执一炷神香。

他站了起来。

是她,他的第一个信民。

她拿的香,与众不同,像是亲手制作。

“我来拜你,亦是,与你告别。”秦流西向他露了笑,遥遥一拜,道:“风伯,这一次,你要成为真正的神明,修神格,得神位。”

风伯有些莫名,嘴巴不由自主地就开了口:“好,必不负你。”

秦流西把神香插在了香炉里,在余晖落尽的一刹,又消失在风伯的视线之内。

“这次,是真的不会再见了吧?”他喃喃地说了一句。

但片刻,他又觉得古怪得很,他为什么会说这次,这只是他的信民,不是吗?

为何就感觉是个熟人呢?

风伯百思不得其解,把一个不小心掉落在水里的小孩给悄然推到岸边,隐入泥像中,吸着神香,思绪缥缈。

……

南县城隍庙。

南城隍早已是一个州的城隍爷,可他的神庙,百年来,一直在这里,此处也已成名胜古迹,不少人前来,总会游览一番,顺便拜一拜南城隍爷,以求一帆风顺。

秦流西提着一壶酒,一只烧鸡入了庙,南城隍高兴不已,只是那高兴中,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不舍。

酒满,鸡入肚。

师徒俩谁都没说话。

蹲在屋顶上的封修暼向排排坐的二人,看着天上那圆月,想要嚎一声,好打破二人那淡淡的离愁,就是不知他对月嚎一嗓子,会不会被人当成狼看待。

不过,这憋闷总算是解了。

南城隍率先打破了僵局,道:“青出于蓝胜于蓝,为师没有什么好教你的了。这个人界,你也留不得了,你该走了,该去更广阔的天地。”

人界,灵气再充足,修行的人不管再多,它也只是人界,要是修行已经达到了大圆满,摸到了飞升门槛,强留不走,天道必会压制。

天道啊,自有它的规则,它不会容许超出人界难以压制的修道者存在,为了维持平衡,要么把人送去另一番天地,要么,压制。

而压制久了,必成殇。

所以秦流西留不得。

这也是时代的变迁,假如没有屠神之战后的灵气复苏,断不会如此,但在灵气复苏后,一切都与往不同。

人界虽然依旧是人皇在当权,但也有不少世家培养出了修道者,为家族庇佑的强者,就连皇族也不例外,但凡有灵根的,都会送去修道,以待机缘。

试问百年前,甚至几十年前,谁会想到时代会变成这样呢?

但事实上,它就是在变。

灵气充沛了,人在变,资源也在变,皇权世族依旧在争,但争的,却是修炼的资源了。

如今,秦流西成了即将飞升的第一人。

一旦这个口子开了,时代就会彻底改变,重回修仙时代。

但这些,已经和秦流西没什么事了,她飞升了,就是另一番光景,别说插手人界,能不能再回来都不好说。

秦流西双手撑在身后,看着圆月,道:“我以为您会留我呢,您这老头果然狠心,这些年白孝敬您美酒烧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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