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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绛迁负手踱步,明白了这两位紫府的心意有多坚决——群夷岛底下是有紫府大阵的,只要远变真人一走,李阙宛一定会提前带着众人往阵中躲藏,大阵闭锁,只要人在,其余的损失也顾不得太多了…

他摆手将安思危遣下去,又有数修入阵禀报,大殿之中回荡着低声,候在一旁的李遂宁心中已经是一片明亮。

‘胜白道插手婆罗埵之事,从西海一路追到娑婆国…如若真人在西海,如今便就陷在此事之中!’

‘如此大战,上一世真人有八九成的概率是受伤了,这才会回到湖以后许久不出…一直在湖内疗伤…两位真人遂不能轻易挪动位置!’

那位宋帝杨浞是要北上的,大欲道的势力还未退走,北边虎视眈眈不说,听说如今的荒野就有一个骀悉摩诃守着,这老东西向来是自家的仇敌…岂能轻易看着不动?

一旦在长霄门的紫府和紫府大阵上拖延久了,湖上指不准会有什么动乱,若是如前世一般真人有大伤在身,甚至根本没有及时回来,大欲一有动作,形势必然急转直下…

‘正是因此…前世哪怕有合适的时机,魏王也只能在湖上按兵不动…如今真人安然无恙,可以威慑骀悉,甚至在那位业火主人不见,大欲道量力未至的情况下,配合阵法可以守住大欲道的绝大部分战力了…’

毕竟大欲道的实力比起慈悲终究差了一筹,摩诃量力又不得南下,比起慈悲动手时的汹汹气焰,如今大欲道实在是小打小闹了。

他心中梳理了一遍,暗暗稳住,发觉事情的走向并不算差:

‘长霄门如今是累赘,那位大真人绝对不会现身,如果能吞并这七门之中的佼佼者,所得的筑基练气资粮也绝对是一笔庞大的财富…’

李遂宁侧立在旁,望着主位上李绛迁的修长背影,心中一分分安定下来,终于有了安全感,退出一步,竟然生出几分希冀来。

……

合林郡。

合林山脉是有名的大山,虽然灵机不浓郁,却胜在宽广深厚,重岩叠嶂,立在广阔的平原旁,与东边的泉屋山脉遥遥相对,贡献着越国绝大多数的低等灵资产出。

在这两山之间,有一片广阔的平原,北接蕈林,西接通漠,沃野无尽,置有两郡,一曰合林,一曰苍武。

合林郡正位于合林山脉下,历史悠久,背靠这一座妖物极少的山林,又位在腹地,少受滋扰,郡中的坊市极大,置在山门边。

此刻坊市之中灯火通明,正中置了一台,高大壮观,阵纹密布,最高处的阁楼美轮美奂,乐声大作,靡靡之音四处飘荡,歌乐之伎在酒席之间往来,陪笑倾酒。

高处的主柜上坐了一道士,长得白白净净,留着两撇黑须,显出几分精明来,翘着脚摇头晃脑,极为自在,那只白净的手随着乐声左右轻摆,酒液却一滴未洒。

过了一阵,又有献媚的笑声响起,一老头举着杯到了跟前,在他座位下跪倒,把酒举过头顶,恭敬地道:

“庄大人!小人能保一条狗命…多亏了大人了…还请赏一杯酒!”

上头的那位庄大人却没什么多的表情,斜了他一眼,悠悠地道:

“当年…司徒末前来合林山脉,把你这老东西留下,以作沟通,好出卖司徒家海外的利益来给他自己谋利…没想到…最后倒是留了你一条贱命。”

这老头忙着行礼,悲道:

“是极…是极…只可惜湖上…”

这话叫庄大人面色微变,飞起一脚,狠狠蹬在那老人下巴上,将那老人横空踢起,在空中翻了个身,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咳出血来。

‘妈了个巴子,你不要命,爷爷我还要命呢!’

他心中当然知道对方什么意思,甚至本就是看重这点才救的对方。

长霄门本以正派立门,长霄子道统正统,以『真炁』、『紫炁』、『寒炁』立道,佐之以少阴少阳,根子极正,大真人亲传更有一道兜玄正道,密不外传,极为强悍。

可这样一个正道门派,气氛十余年来却越发古怪,作为长霄门开派祖师的大真人长霄子失踪多年,一直是成言真人在镇守。

可成言真人的那点事闹得沸沸扬扬,连外人都晓得了,更何况他们长霄门自家人…长霄子失踪的年岁里,那位真人夫人渐渐伸手伸脚,偏偏成言溺爱无度…从根子上就不复当年的清静了。

而掌门乃是白鬓子,这位老修士当年可是围杀过白麟的!在位之时那白麟成就紫府,他半是妒恨半是恐惧,一个劲提拔李氏的敌人,他庄道人能从海外回来,执掌如此大的坊市,正是因为他也是当日的参与者!

与白鬓子相反,他庄道人在最初的那几月恐惧之后,渐渐已经平静下来,四处打听,知道紫府尘缘已解,他没有在对方突破当日被杀,背后又是堂堂大真人,今后除非亲自犯事撞到人家手里,大多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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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在坊市之中冷眼蹲着,等着有一日湖上与释修打出乱子来,手下拢的都是些与李氏不和睦的人物,什么宋家余孽、什么司徒老修,一个劲地往宗里送。

‘宗里都是他们的仇敌,总比我一个人是他们的仇敌好!哪一日大真人有意动手,总多几个同党!’

成言闭关不出,在几人日复一日的努力下,长霄门的氛围能好才怪,虽然修的是煌煌正道,可早不复百年之前开明包容、师徒传授之风!

可他庄道人岂在乎?真正在乎长霄门的那一日就被白麒麟烧杀在咸湖之上,白鹤坠地,死无全尸了!

他正微微笑着,忽然有所感应,骤然低头,却发觉主位之下的银色阵文开始微微闪亮,挑了挑眉,双脚交叠架在桌上,懒洋洋地倚着高大主位,漫不经心地道:

“又是哪家的商队飞得这样高!好好罚他一顿!”

“呦!”

另一边的白衣修士连忙上来,他面色绯红,显然已经醉得不轻,行动都有些失规矩了,运转法力影响大阵,手中端着一壶酒,口中赔罪:

“失礼…失礼!这个时间,当是小人负责的那一批【柏心果】来了…小人自己来开启大阵检阅,惊动几位大人…全当是欣赏景色了…小人赔这一杯…不…三杯!”

他一边红着脸赔笑,一边将手按在阵盘上,随着他的法力运转,头顶上华丽奢侈、紫青两色的屋檐渐渐淡化,一片片玄妙之气在屋檐之间凝结,将所有阻碍消弥得干干净净,显现出大殿外的天际景色。

这阁楼中的众人纷纷抬起头来,欣赏起夜景,庄道人不屑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望向天际的瞳孔却一瞬放大,倒映出那横跨夜空的庞大金舟、重重叠叠的巨大船楼和一道又一道遍布天际的遁光。

这恐怖的景象凝固在夜空之中,无数目光居高临下,或冰冷或不屑地注视着他们,似乎已经等了许久了。

席上一瞬间安静下来,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的脑海只余下一片空白,偏偏有一道刺耳的笑声响起:

“错了…错了…小人赔罪…小人赔罪还不行么…”

那上前的修士喝醉了酒,头也不曾抬,自顾自地饮着,喃喃自语,终于不胜酒力,软软地仰面跪倒在地,手中的铜壶叮当一声砸在地上,溅起满地的酒液。

呆滞的人们仍望着天空。

一道又一道仙光环伺簇拥,或身披羽衣、或佩戴鳞甲,光彩各异,宛若天兵,远近参差,围绕着那庞大仙舟上的楼台侧身恭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楼台上,凝固在那随意倚着玄彩紫金栏杆的青年脸庞上。

一双冰冷的金眸。

一双白金色圆环为瞳仁的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