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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第二日,为了能加快搜查的进度。在众人一致决议之下,决定分头行动:蒋二与陆载去往乌江县府衙,找仵作老丁弄清验尸的结果;蒋大和陈坷远去黄貉家中调查情况,寻找纸条上的内容究竟有何含义;李平阳和张峒道第二次去往杜家,调查后院假山是否有过人从山坡滚落的痕迹。

蒋二与陆载均是心细如发、认真负责之人,两人天不亮便从百忧镇坐牛车出发,等到辰时已经到了乌江县。此刻乌江县正是开市之时,车水马龙好不热闹,到处都是吆喝叫卖之声。等到蒋二和陆载赶到县衙后门时,宋主簿已经立在门口等待了一会,见两人下车,连忙拱手一拜:“舟车劳顿,二位辛苦。”

“我二人名微德薄,怎劳得主簿如此客气?”

宋许生得一副春风拂面的好模样,嘴边天生带了笑似的。据说此人出生的家庭多有不幸,因其曾祖父未避天子名讳,又横行乡里,以至于连累子孙无法无法从仕。好在其祖父志气高远,心性坚毅,既然不能从仕,便转而研究家学,等到宋许这一代总算摆脱了曾祖父的影响,便即刻考取功名:“二位将军哪里的话?素闻金吾卫张大人威名,两位在高人身边相伴,想必必有过人之处——两位请。”

陆载俯身一拜,从牛车上拿下来一些礼盒:“主簿实在客气,大人已经遣信使来送过信,他本欲上门拜访,怎奈案件情势越发复杂,牵扯众多。大人实在难以脱身,只能托我二人将礼物先行带到,聊表心意。”

张峒道准备的东西不多,盒子打开只有一小罐蒙山茶和与之相配的两只白瓷茶杯。宋许似乎对此并无太多兴趣,只是连连点头给足面子:“啊呀,真不愧是张将军,一出手便是如此好茶,入了我等俗人之口,倒是委屈了这好茶呢。”

两厢寒暄之后,陆载便有心要做事情去了:“敢问宋主簿,这仵作老丁现在何处?可否引我们相见?”

“老丁眼下正在殓房,昨日尸体送来后我等不敢怠慢,连夜开始调查,此刻应该已经有了些发现。两位大人请。”

跟着宋许绕过公堂,沿着灰白的走廊走到县衙最深处,尚未进门便已经闻到空气中越发浓烈的腐臭气息,那种腐臭并非一时留下的,而是新的叠着旧的,刺鼻的叠着恶心的,浓烈到似乎永远无法洗干净。

蒋二倒是颇为习惯,见到陆载微微皱眉,抽出一根巾帕叠了四折成长条形递给他:“陆先生,围上这个会好一些。”

两人捂上嘴,推开门就看到黄貉呈现灰白色的身体躺在木桌上,从下腹到胸膛已经被剖开又被重新用线缝好,四周点着一些驱除蚊虫的艾草,老丁顶着不剩几根头发的秃噜脑袋走过来,拱手行礼道:“两位大人来了。”

陆载点点头,走到黄貉身边上下打量一番尸体,只见全身的青紫伤痕集中在右侧腋下,在肋骨下方的位置有着一大块仿佛被重器捶打留下的痕迹,与之相比,其他地方的磕碰似乎显得不是那么严重。

陆载沿着那大片淤青摸过去,甚至能明显觉察出皮下骨头的碎裂和血肉的凹陷:“这一块怎么这么严重?”

——一个离谱的想法一时浮上心头,这样的伤口,看起来倒像是被熊一巴掌打飞造成的呢。

老丁走过来:“昨夜我们已经将这人的尸身检查过,脑后的撞击确实是致命伤,除此外在左侧有一处刀伤,因为掩盖在淤血之中,又经过池水浸泡,故而不太明显。”

“刀伤?”陆载顺着老丁的话找过去,果然在黄貉左侧肋骨下方发现一处细小的刀伤,刀口位置的肤色比起一旁的淤血反而微微发白,是贯穿伤。造成刀口的凶器尺寸并不大,大约是短刀或匕首之类的小物件。

蒋二走上去,示意陆载后退一些。他在旁边的铜盆里洗了手,伸出手指微微拨开一些皮肉:“伤口不深,而且未及要害,这应该不是致命伤。”

“倘若许夫人所言非虚,那么很有可能是黄貉被匕首刺中后从高处摔落。”陆载跟着推断,忽然想起来什么,转头问老丁:“丁老丈,我且问你,依照您平日里的经验,这黄貉或可能是什么情况下被戕害的呢?依照您来看,黄貉是否有可能是被小刀刺中后从高处掉落?”

老丁心里对这几位来此不久的长安贵人倒是颇有些好感,一来张峒道待人接物礼数周全,礼贤下士平易近人,在验尸过程里很愿意听取建议,而这种做派在其手下也很好地延续。二来嘛,张峒道这伙人到底是富贵人家出生,出手阔绰得很,赏钱给了不少。

陆载这般客气地问起话来,仵作老丁自然也毫无保留。他上下仔细又检查一遍后,颇为笃定地说:“老头我没什么能耐,谈不上什么经验,就依照常理说说了——这黄貉身上的伤,确实有几分可能性是被小刀刺中后从高处跌落所致。”

陆载和蒋二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几分底气。陆载上前一步急切问道:“请问老丈,如此判断有何依据?”

“两位大人请看这尸体的手指。”老丁抬起黄貉的右手,示意两人上前查看,“这右手上指甲断裂,甲床出血严重,两块指甲均已经断裂。这就证明此人在生前曾经用手在十分紧急的情况下想要抓住什么。”

陆载恍然大悟:“老丈的意思是,这双手的断甲正是黄貉跌落之时想要稳住自身阻止自己继续下落的佐证?”

“而且大人请看虎口处是不是有一道伤口?”老丁用力掰开黄貉的右手,将虎口处撑开示意两人继续看,“虎口处的划痕尚未结痂,看恢复程度应当与腰上的伤口同时留下,很有可能就是黄貉阻止刀刺向自己时候留下的伤口。所以依照老夫来看,就从尸体看来,黄貉被刺后跌落身亡的可能性不小啊。”

蒋二和陆载对视一眼,心里登时有了几分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