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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红兵走出南京监狱大门,监狱外的头顶阳光似乎格外刺眼,伸出手挡了一下,看到不再年轻的妻子和已经长大的女儿,眼睛一红。14年,让他成为少数蹲过南京早前老虎桥监狱和后来这座在宁双路9号上监狱的犯人,14年已经足够让他人生走过一大半路程的妻子鬓角泛白,也足够让没多少机会去宠溺的女儿李青乌茁壮成材。

“红兵”。中年女人抽泣道,低头擦拭泪水。

“爸。”李青乌红着眼睛,见他衣服单薄,特地把脖子里的围巾给他围上。

“回家。”李红兵哽咽道。

来到前年年尾李青乌贷款买到的二手房,李红兵喃喃道“闺女出息了”,把房间每一个角落都走了一遍,尤其在李江潮的房间逗留时间最长,但他甚至不敢坐在椅子上,只是怔怔站着环视四周,这个侦察兵退伍后在生活中经常为朋友两肋插刀的男人轻轻从桌上拿起一个精美相框,照片上是当时是15岁的李江潮和24岁的李青乌,站在玄武湖畔,阳光明媚,风景如画,李青乌柔柔弱弱却笔直站着,李江潮做了个调皮的大鬼脸,李红兵拇指摩挲着镜框,低头道:“像我,不,比我年轻的时候还要帅气。”

李青乌撇过头,咬着嘴唇,眼眶湿润。

饭菜全部都端上桌子的时候,李青乌还是没有能打通李江潮电话,等了半个钟头,饭菜已经凉透,李青乌勉强笑道:“爸,咱们先吃。”

“再等等,”李红兵看不出一点哀伤地大笑道。

“我去找他。”李青乌知道这样等下去就是等上一天都未必有结果。

晚上9点钟,李青乌一个人徒劳无功地回到家,李江潮没有呆在任何一个李青乌能够找到的网吧,当她走进屋子,发现父亲李红兵还是没有动一下筷子。

李青乌一下子蹲在地上哭泣起来。

李红兵手忙脚乱,却不知道怎么安慰。

陈浮生驾驶奥迪A4回到小区已经是凌晨1点半,却看到李江潮被坐在楼梯口四个多钟头的李青乌堵住。

“李江潮,去给爸爸道歉!”李青乌带着哭腔道,谁能想象这是一个在学校痛经痛到晕过去都不曾流过一滴眼泪的倔强女人。

“他不是我爸,我没有爸。”李江潮一板一眼道。

啪。

李青乌一巴掌摔在李江潮脸上,这是她第一次打李江潮,以往她是一个连骂都舍不得的姐姐。

“我只有一个妈,和一个姐姐,没有爸爸。”李江潮再次沉声道,双手插在裤袋里,火辣辣的脸庞揉都不去揉一下。

李青乌流着泪,死死压抑不哭出声。

李江潮转身离开,与陈浮生擦肩而过。

李青乌坐在台阶上,木然,眼神空洞。

陈浮生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李青乌身上,坐在她身旁,轻声道:“江潮这孩子不愿意见他爸?”

李青乌咬着嘴唇点点头,渗出血丝都不自觉。

“不介意让我去跟江潮说说?”陈浮生问道。

李青乌轻轻摇摇头,然后使劲摇摇头。

“一家人没有过不去的坎。”陈浮生温柔劝慰道,起身走到A4旁边,本来准备离开的周小雀也将卡宴停下来,两辆车一起驶出小区。

李青乌回到自己房间,从床底抽出一只箱子,都是一些很老旧的东西,有父亲李红兵给李江潮亲手做的小木剑,被李江潮扔了又被她捡回来,有父亲送给她的第一双凉鞋,还有十多年来他从监狱里寄出来的信件。从箱底拿起一本她初中时代的日记薄,从第一页开始翻阅,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终于翻到最后一页,那一页只有九个字。

挤出一个笑脸,李青乌扬起拳头。

轻言放弃从来不是她的风格。

轻轻将身上陈浮生借给她的外套脱下来,折叠整齐,放在床头,她躺到床上,侧身凝视着注定瞧不出花朵来的那件西装外套。

李青乌收回视线,闭上眼睛,喃喃道:“我艰苦,我坚强,我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