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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您觉得不好看,我瞧着却觉得热闹。”谢蕴笑着继续说,“您难得出一次府,可要好生陪我。”

谢敏的孩子幼时就得病死了,她对谢蕴就要好些,不然别个怎么能让她出府来。她实在是厌恶外面这些人了。

“好吧,便陪你把这出戏看完。”她徐徐地说,声音有些沙哑。谢蕴就扶着谢敏上了楼梯。

祥云舍这阁楼楼梯修得狭窄,踩着声音很响。谢敏的脚步声却格外的轻,宜宁深吸了口气,还是不要见她了,她侧过身看着红木高几上摆的绿萝,等着两人走过去。

脚步声渐渐近了,到了宜宁身侧,谢敏正要和她擦肩而过。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停住了,然后她轻声道:“这位太太,我看着有些眼熟。”

谢蕴自然看到了宜宁,楼下那些丫头婆子是英国公府的,应该是英国公府的女眷们在这里看戏。她看到宜宁就想到当日罗慎远羞辱,心里不舒服。但按了她的性格,又是不屑与宜宁计较的。

她就道:“姑母,这位是工部侍郎罗大人的妻子,英国公府的小姐。”

宜宁这才转过身看着谢敏,谢敏的目光是柔和的,但是落在身上有种水的冰冷。

“我看着姑娘,就觉得有种认识多年的感觉。”谢敏轻轻地说,“面相却陌生得很,罗太太原来可见过我。”

宜宁摇头笑了笑:“我不曾见过夫人,想来是像了你的哪个熟人吧。”

“蕴儿,我看你似乎认识这位罗太太,你请她同我一起看戏。行吗?”谢敏侧头对谢蕴说。

罗宜宁面无异色,心里却已经是惊涛骇浪的翻涌。不可能,难道谢敏认出了她。但是谢敏怎么会认得她?

她推拒道:“谢过夫人美意,我与夫人不识,还是算了罢。”

“既是我姑母相请,罗太太赏我个薄面如何?”谢蕴也难得开口,虽然语气有些僵硬。她自小就喜欢谢敏,对自己这个姑母打心里尊敬有加,更甚于对她的皇后姨母。对于姑母的要求,她向来是不会拒绝的。

“我是同别人有约,只能抱歉了。”宜宁屈身一笑,随后向楼上走去。刚在魏老太太不远处的一张八仙桌坐下,抓了把香瓜子慢慢吃着。

谢敏就上来了,她在宜宁身侧坐下来,屋子里看戏的人都很认真,倒是没有人发现她们。

谢敏究竟想干什么?

宜宁侧过头看她,谢敏表情平静,谢蕴站在她身后则有些不甘心。她不喜欢谢敏跟罗宜宁说话,就像小孩子似的,有种心爱之物又要被人抢走的感觉。

“蕴儿,你去给我和罗太太端茶来。”谢敏淡淡道,谢蕴没有动,直到被谢敏看了一眼,才咬了咬唇应是,乖乖去旁侧耳房端茶。

旁桌几个年纪小的,不认识谢敏的人很狐疑,这究竟是个什么人物?看到谢蕴的举动就更惊讶了,能让谢蕴这么乖巧听话,做服侍他人的事,那绝不是一般人。

“罗太太,”谢敏坐下来之后不紧不慢地开口了,“我是看着蕴儿长大的。她娇纵了些,心性却不坏。罗太太觉得如何?”

宜宁摸着扶手上镂雕的祥云纹,突然明白了过来。谢敏并不是认出她来,她说那些话,不过是想单独跟自己说话而已。她笑了笑:“谢二姑娘才华横溢。别的就是她的个性了,谢二姑娘这么鲜明的性子,别人是羡慕不来的。”

“她这个性子才是让人头疼的。”谢敏看着罗宜宁继续说。这个罗太太其实还很稚嫩,惊人的清嫩漂亮。但是她的眼睛,谢敏不知道怎么说,那种澄澈的明净,非得是历尽千帆后的淡然。

“我是她的姑母,性子淡漠,故她惯向我顽皮别扭的。”谢敏一笑,“我实则是很关心她的,若是有别人欺负她,我也定饶不了她。”

她的声音略微低了些,别人是听不到的。

宜宁听着谢敏的话,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跟谢敏一起呆了二十多年,当然知道她疼爱谢蕴。年轻的时候冠盖满京华,后来光芒尽失,唯有谢蕴是最像她的,故也格外疼爱。

“夫人说了这么多,我听着便也是了。不过夫人侄女的性子你是再清楚不过的,谁能欺负得了她。”

“若是有人之心,轻易就能伤她。”谢敏拿出了点当年谢家大小姐的派头来,笑道,“我谢家的姑娘都是一般的重情,容易被情所困。我丈夫身亡,我便被情所困十多年。她求而不得,自然也是如此。罗太太的事我也不是全然不知道,要是罗太太有威胁于她……就怪不得我了。”

谢敏在威胁她。

想来为了自己这个侄女,谢敏早就让人打听过她了。当年谢敏的厉害宜宁也是见识过的。四个媳妇里没有人能比得过她,把侯夫人拿捏得服服帖帖的,还常与陆嘉然商议政事,足智多谋。

这样的人,对陆嘉然一往情深。陆嘉然为了她的深情,也不曾纳过妾。

但是别人不知道,宜宁却不会不知道,当年她在侯府的时候傍晚出门纳凉。曾经撞见过一桩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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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远侯府后院有条路是去竹林的,别人嫌弃荒僻不去。宜宁却常去那里看竹林,带丫头挖些小笋做酸笋吃。那日她就撞到竹林里一具精瘦的身子压在一个女子身上,衣裳褪了一半,俊脸上满是汗水。她看不起那女子的脸,却看清楚了陆嘉然的脸,听到这对野鸳鸯发出的喘息。

陆嘉然猛地抬起头,她当时立刻就逃出了竹林。

路上她想起那个女子的衣裳,那不是府中下人的打扮,那身滑腻雪白的肌肤,紧紧缠绕的大腿,想来也是个尤物。

陆嘉然竟然背着谢敏跟别人苟且,两人耳鬓厮磨,暧昧无比。可怜谢敏二十多年的深情。

宜宁每次听到她念经,看她擦拭陆嘉然遗物时都想说这些话,那时候憋得她很难受,今天终于是能说出来了。

“……既然已经死了十多年了,夫人何必再一往情深。夫人所念之人若是在世,又会像你对他一样对你吗?”宜宁手张开,手里剩下的香瓜子落在了盘里。“夫人难不成觉得一往情深这事很光荣?谢蕴一往情深,那与我何干?”

二十多年的困顿,她自认为和谢敏感同身受。但是如今,她跟谢敏的缘分,恐怕也仅仅止于这句话了。

她为谢蕴说的那些话,无非就是袒护侄女而已。于她来说,谢敏是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了如指掌的人。但是于谢敏来说,她不过就是个早死的弟媳。她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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